第三十七章 您不是说不看吗
⽉⾊如洗，满庭的紫荆花摇曳生姿，淡淡的⾹味随着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。
不像牡丹的浓烈芬芳，也不像月季的甜腻。淡雅而宜人，如同涓涓细流，悄无声息地沁入人心。
染素汐一动不动地站在热气蒸腾的浴桶旁，脸蛋被水汽蒸得红扑扑的，像个令人垂涎欲滴的桃子。
她咬唇偷偷瞄了眼隔扇后侧躺着看书的男人，头皮发麻，进退两难。
她以为一向知礼守礼的二爷会拒绝她沐浴的要求。
或者，二爷会去别的房间待着，将此处空出来给她。
然而，以为只是以为。
水备好了。
二爷却大剌剌地躺在隔扇后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。
染素汐怎么瞧着都觉得二爷像是故意为之似的。
现在怎么办，她是自打嘴巴？还是眼睛一闭，脱了衣裳洗澡？
犹豫再三后的染素汐又瞄了眼男人的方向，提着宽大的袍子踩着小凳，就准备跨进浴桶。
“姑娘是想穿着衣服沐浴？”
她动作一滞，扁唇弱弱地说：“二爷不是说不看嘛，您不看怎么知道小女没脱衣裳？”
“现在知道了。”
“……”
闹了半天他是试探，她是不打自招。
江聿谨低眉一笑，振了下袖子撑起身：“姑娘洗吧，江某去隔壁睡。”
算是放过她了。
倒影楼只江聿谨一人所住，虽然面积颇大，房间也很多，却只有两间卧房。一间是昨夜染素汐睡的那间，还有一间就是这里。
至于隔壁，是书房。没有舒服的寝榻，只有硬得和石头一般的独板罗汉床。
看着男人大步离去的背影，染素汐咬紧了下唇，没有吭声。
……
这一夜，白芨终于在一间破旧的赌坊找到了江韶。也成功在江韶把染素汐的卖身契拿去抵押之前，制止住了他。
宣平侯府的下人很听江聿谨的命令，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，却还是硬生生地把江韶扛回了侯府。
饶是身在最西侧倒影楼的染素汐，亦能听到流杯轩传出来的咒骂声。
不过咒骂只持续了半个多时辰。
染素汐暗自猜测，应该是大长公主忍无可忍，发飙了。
转眼间，游湖宴的日子就来了……
一大早，百杳就捧着一套女子的新衣走了进来。
染素汐看去，是桃红色的绣绫衫，配湖绿夹纱裙。桃红配湖绿，这颜色未免过于鲜亮了些。
“这是你选的？”
“爷选的。”
染素汐闻言，在心里说服自己，或许是二爷对她有信心，觉得她足可以驾驭得了这么鲜亮的颜色吧。
果不其然，她穿上身后，不仅明艳生姿，还带了分小女儿的娇俏。
染素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，笑得娇媚：“二爷果然很有眼光。”
百杳见状，却皱起了眉：“姑娘请坐，小的帮您梳妆。”
染素汐惊讶，“你会梳妆？”
百杳没多说，直接端起托盘上准备好的铅粉，像瞎了般，一层层，拼命地往染素汐的脸上扑去。
“！！”染素汐傻了眼。
百杳咳嗽着拍了拍手上的残粉，满意地点头：“姑娘这般正好。”
说话都掉渣，哪里好了？
染素汐惊恐万状地侧头看向百杳，说：“百杳啊，你是不是和三公子一样，不辨皮相的美丑？”
不然就是和她有天大的仇怨，才会将她天仙一般的容色糟蹋成这般模样！
“姑娘不觉得好看吗？”百杳问。
染素汐心胆俱碎。
哪里好看？简直不能看！
“百杳，您若是不会梳妆也不用勉强……实在是不需要这样折磨自己。”
和折磨她啊。
这时，江聿谨的脚步声传来：“怎么样？”
“二爷！”
染素汐见到救兵一般，小跑过去。
下一刻，绣着云纹的锻靴条件反射地后退数步，像是生怕散落在空中的脂粉沾到自己身上。
染素汐心里委屈，指着自己白得堪比吊死鬼的脸，昂头问：“二爷您看小女这般好看吗？”
江聿谨眯眼认真察看一番后，竟然弯唇笑道：“甚好。”
染素汐愣在原地。
她不由开始怀疑，到底是谁瞎了，是谁不辨美丑？
江聿谨好笑地看着少女绷紧的小脸，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插在她的发髻道：“时辰到了，我们走吧。”
“这么大剌剌地出去吗？”
可是她现在仍是一个潜逃的杀人犯呀。
“后门。”
染素汐了然，一定是二爷已经安排好了……
车帘被掀开的刹那，春风卷着花瓣，擦过男人的肩头飞到了染素汐的脚下。
染素汐惊愕地看着江聿谨，道：“二爷要同小女共乘一车？”
“委屈你了。”
“是您委屈，一路都要对着小女的这副容颜。”
“不会。”
江聿谨坐好后，对着外面的百杳吩咐了几句，便闭眼小憩起来。
染素汐也识趣，乖顺地端坐着，不发一语。
马车不算宽敞，两人相对而坐，很容易碰到彼此的膝盖。
染素汐为了不要碰到江聿谨，一路都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坐着。
好在江聿谨一直闭着眼，没有发现她的局促。
对面的人呼吸匀称，似乎已经睡着了。
染素汐腾出手，抬手捏了捏向酸疼的侧腰。
突然，车轮碾过一个石子。
车身晃动，染素汐一个不稳向前跌去。
电光石火间，柔若无骨的腰肢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扭向旁边。
眼见着染素汐的侧腰即将磕在几案上，手臂一紧，她跌在了男人带着梨花木的胸膛上。
百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：“爷您坐稳些，这条路石子颇多，会有些颠簸。”
染素汐当即回神，七手八脚地要从江聿谨的身上起来。
可因为路不平的原因，车厢晃动不停。
染素汐越是想起来，越是找不到下手去撑的位置，没有借力的地方，她便只能反复地跌回男人的怀里，扭摆，起来，再跌回去。
江聿谨冷眼看着身上的女子好一阵忙活，女儿家的馨香窜入鼻息，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。
终于，在染素汐再一次毫无意识地摸到不该摸的地方时，他绷着唇角，按住染素汐的腰，把她半扶半抱地放到了身旁。
并沉声道：“姑娘若再折腾下去，江某等会儿就没法子见人了。”
染素汐以为他生气了，用力地将下巴扎进胸膛，诺诺地说：“小女……小女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江聿谨瞥了眼她红得像是滴血的耳垂，不辨喜怒地“嗯”了声。
没人发现，他唇边笑意更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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