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章 来我这儿
染素汐看了眼春花跑得发红的肉脸，心头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。
蹙眉问：“怎么跑得这么急？”
春花偷偷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，神色慌张地道：“姑娘您，您快看看这个吧！”
染素汐略略瞧了眼书皮，入眼的是个艳俗的名字。
“画本子？”
“您……您还是先看看吧……”春花欲言又止。
染素汐的眉心跳了跳，随意地翻开一看，登时白了脸色，全身如坠冰窖。
她赶忙合起画册攥在手里，瑟瑟发抖地问春花：“春花，这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？”
“是卓丫头，她今晨跟着出去采买的时候，无意间看到的。”
早些时候，卓丫头一脸正色地将画册拿给春花的时候，春花还以为是她情窦初开了，连番打趣儿。
可翻开一看竟然发现，这本让人脸红耳热的艳书上的女主角赫然就是染素汐！
“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，竟敢拿姑娘的小相去画这玩意儿？真是太可恶了！”春花愤愤道，“姑娘，咱们去报官吧？”
染素汐咬唇：“不行。”
“奴婢知道，您不想将事情闹大。可是卓丫头说她买这个的时候，小贩已经卖掉了许多本了。姑娘，咱们要不赶快将事情严查的话，恐怕会有更多流落到坊间。到时候，对您的名声更加不利了啊！”
可是，不论春花怎么劝告，染素汐都是摇头。
她再次翻开了手里的册子，只见里面的女子姿态慵懒地侧躺在榻上，长发披散，丝绸锦被随意地搭在臀峰。
杏眼盈盈，朱唇点点，柳腰纤纤，魅惑迎人。
“春花，你先回去。”
“姑娘……”
春花还想再劝，就听染素汐拔高了些声音：“我自己会处理。”
春花咬唇：“是。姑娘您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，记得和奴婢说。”
染素汐微微点头。
然后，一个抬腿，向着倒影楼的方向小跑而去……
渐渐地，一串行云流水的琴声传入耳中，染着风声灌满曲廊。
染素汐停驻在石桥一侧，静静地看着廊下弹琴的男子。
他身着一袭玄青色暗纹番西花缂丝的锦袍，端坐在琴后。
头顶是红色的檐梁，四周是湖水荡漾，树光疏淡。
十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，好看得紧。
他的琴音悠扬清远，不含功利，不染俗情。
染素汐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画册，咬唇踏上石桥。没有停留，径直走向了廊下。
低头行礼，“二爷。”
打破了这份清远悠扬。
江聿谨停下弹琴，目光扫过她鼻尖沁出的汗珠，神色淡淡地问：“姑娘找江某有事儿？”
染素汐抬起手里的东西，道：“二爷，这个……您知道吗？”
江聿谨没有接画册，道：“刚刚才知道。”
染素汐问：“那该怎么办？”
江聿谨反问：“什么怎么办？”
江聿谨生得好。
笑的时候，是世家难得一见的温润儿郎。
不笑的时候，眉宇间会平添几分薄凉，带着一股子不可亲近的淡漠。
染素汐的一颗心狠狠跳了两下。
她深深地吸口气，让自己冷静：“二爷，这上面的画应该是从东宫传出去的，拓的还是您上一回的手绘。”
江聿谨听她提起东宫中药和绘制艳图的事情，神色微动：“东宫之后，姑娘可曾惹过太子？”
这些，二爷不是知道吗？
染素汐说：“清明节那日，太子殿下让人来接小女去弹琴，小女不慎惊了驾车的马儿，所以没去成。”
顿了顿，“还有昨日在金玉满堂，有一个自称是赵大人府里丫鬟的人曾与薛二小姐争夺仁风蒲扇簪，小女没忍住帮忙说了两句话。后来才得知，那丫鬟是太子的女人。”
“后来才得知？”
染素汐掩下心底的不安，悄悄将掌心的薄汗蹭在衣摆，咬唇承认：“小女帮腔前就知道……”
江聿谨道：“姑娘的胆子还挺大。”
“小女是……是不忍心二小姐平白无故受了欺负。”
“是想借着这次的由头离开芙蓉榭吧？”
染素汐沉默。
江聿谨淡笑着拾起手边的清茶，语带叹息：“江某答应过姑娘的，就一定会办到。这个，姑娘为何就是不相信呢？”
一时间，染素汐不知道如何回答。
江聿谨又道：“韶哥儿刚刚来找我了。他请我帮他在母亲那里说话，讨你去流杯轩。”
染素汐捏着画册的手指紧了紧。
江聿谨几不可见地吐了口气，问：“韶哥儿是姑娘的后路吗？”
片刻的沉默后，染素汐弱弱地开口：“二爷，不是那样的。”
“那是什么？”
“小女从来没有过第二个选择。”
江聿谨掀起眼帘，目光飘向很远的地方，似是在思量着她的话。
染素汐说：“自始至终，都是二爷您而已。”
江聿谨说：“可是这一回，换作江某不相信姑娘了。”
染素汐身子一僵，又是一阵沉默。
江聿谨阖上眼睛：“你走吧。”
染素汐站着不动。
半晌后，她轻咬舌尖，哽咽着道：“二爷，小女以为能在朝堂中如鱼得水的人哪怕看起来再与世无争，都不会是善类。所以……小女害怕。”
江聿谨掀开眼睑：“姑娘终于说实话了。”
“小女的害怕是真的，但是信任也是真的。”
染素汐不是不相信江聿谨，而是不相信自己有那等好命。
她自幼无父无母，却生了张惹眼的脸。
辗转入了云淮鼓楼，注定成为权贵的玩物。
在鼓楼，她忍受了常人不能忍的，终于拼得了第一瘦马的称呼，只为寻个好的恩客。
在被大长公主看中时，她开心极了。
可谁知她入府后，江骍却不回来了。
甚至江骍还死在了她的榻上。
然后，她怀孕了。
再然后，孩子没了。
染素汐觉得，老天就是想和她对着干。
可她就是不想认命。
老天越想弄死她，她越想活下去。
“二爷，素汐错了。下次不敢了。再也不敢了。”
“倒影楼不留自作主张的下人。”
“是，小女下回绝对不会自作主张了……”
染素汐的话音一顿，惊喜地问：“二爷您是说，小女可以来倒影楼？”
江聿谨抬头把目光对准她眼睛，问：“不愿意？”
染素汐小鸡啄米般地点头：“愿意！”
江聿谨收回视线，重新抚上琴弦，“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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